“七月流火”都坑过谁? 天气已然是深秋了,怎么还提这个词?如果您有这样的疑问,我就敢说,您肯定被“七月流火”这个词坑过。 “七月流火”语出《诗经·国风·豳风》:七月流火,九月授衣。一之日觱发,二之日栗烈;无衣无褐,何以卒岁?“七月流火”的真实意思,是说在农历七月天气转凉的时节,天刚擦黑的时候,可以看见大火星从西方落下去。然而,“七月流火”多年来却常被误用来形容暑热,至今仍不绝于各种媒体,所以此古语的本来含义已被通俗而发生了异化。 由于字面意思和这个词背后的典故南辕北辙,所以这个词坑过很多人。今年盛夏的时候,与朋友聚会,其间一位政治系毕业的中年女士,一边轻拭额头的细汗,一边说:真是“七月流火”,溽热难耐!听闻此言,桌上唯一一位学中文的女士,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。其他人则一致随声附和。 被这个词坑过的,也不仅是我们普通人。有文化的名流也频频中招。 七月中旬,我出席某地的一个文化论坛,来自各地的代表济济一堂。开幕式上,当地文化局领导致辞欢迎,热情洋溢地说:“七月流火,但我们的心更热,会议的气氛更热烈。”听得懂的人,多少有点替他尴尬。发言者对“七月流火”望文生义,谬之千里。好在环顾四周,对这个典故知道者不多,所以引来的笑声也有限。 几年前,堪称文化“大咖”的某大学校长,在对台湾客人的欢迎词里说,“七月流火,但充满热情的岂止是天气”。也错会了意,正好把意思弄反。人非圣贤,孰能无过,但作为一个有一大堆头衔的文化名人,在这个词上摔跟头,似不大应该。所以,参与活动的媒体都没少出讥讽之语,有的还很尖刻,质疑其学养能否担纲著名高等学府。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,意蕴深厚,不下点工夫是难窥堂奥的。即便是学富五车的大学问家,也未免百密一疏,出现错漏,贻笑大方。当年,学者章士钊反对白话文,于1923年8月在上海的《新民报》上发表了《评新文化运动》一文。章先生在文章中说,文言文“二桃杀三士”何其简洁,若换成白话文就啰嗦了,要写成“两个桃子杀了三个读书人”。鲁迅就禁不住冷笑了,说“三士”是三个武士,而不是读书人。鲁迅继而讽刺说:“旧文化也实在太难解,古典也诚然太难记,而那两个旧桃子也未免太作怪:不但那时使三个读书人因此送命,到现在还使一个读书人因此出丑”(见鲁迅《华盖集续编·再来一次》)。此语让章士钊很难堪。当然,章先生绝不是没文化,他无非是记错了。不过他也因此受益,会永远记住“三士”的身份。 中国还有一种有趣的文化现象,叫约定俗成。就是一种说法本来不合理,甚至是错误的,但讲的人多了,讲的时间久了,就视为合理了。正如朱自清在《经典常谈·四书第七》中所言:通行既久,居然约定俗成了。举个例子:“确凿“这个词,原来只有一种读法:quezuo。二三十年前,如果考试时,把这个词的拼音标做quezao,那一定会被扣分的。然而,在现实生活中,由于白字先生太多,很多人都读作quezao,最后,连语言文字学家也没办法,只好做出妥协,规定读quezao也不算错了。现在大多数字典,都把”确凿“标为quezao,而把quezuo的读音标示为”旧读“。或许再过些时日,读quezuo反而是错的了,也未可知。 由于对“七月流火”一词望文生义者众,而且眼看着纠正无望,为了照顾“白字先生”们的习惯和面子,语文学专家们大约又要做出妥协了吧? |